绿萝卜呀红芹菜

怎样我这辈子就是比你幸福

【影日】生长痛

BY:绿萝卜呀红芹菜 

CP:影山飞雄×日向翔阳 

原作:排球少年 

 

之前的点梗,if影日是幼驯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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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有人摁门铃。 

明明妈妈很快就会去开门放行,这样无意识多此一举地连摁两次,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我忍着骨头的酸痛在床上翻了个身,伸出一只手把搁在床头的手机捞到面前,果然看到一条错过的消息。 

“棒冰?肉包?” 

才刚入秋,下午那么热,傻瓜才会选肉包。已经错过了,也没必要回。我把手机搁回床头,听到楼下门被打开了,熟悉的嗓音立刻闯进来。 

“飞雄呢?” 

“在楼上房间里。” 

接着有脚步声冲上楼梯,把我整个安静的家都跺出声响,和屋外的蝉一样吵,关窗也挡不住。 

他停在我房间的门口,推开门,好像这时候才记起来理应轻手轻脚。我躺在床上没动,他走进来,把购物袋丢在桌上,接着跳上我空出的床沿坐好。一只手抹上我脖子,冰得我缩起来,比一运作就嘎啦响的老旧空调消暑得多。看来是棒冰,选择正确。 

“为什么不回我短信?”他把捂热的手收了回去。 

我仍然面对着墙。“没看到。”我说。 

他咂嘴,显然对我的回答不大满意,但又找不到什么可以攻击的地方。我房间的空调大概真的坏了,他进来之后体温也不曾降下来,一直热乎乎地在我背后晃来晃去。 

“那,”他又问,“打球去吗?” 

我没吭声。如果是平时,这样空闲的周末,我们早上七八点就会抱着排球跑去占公园的空地。我知道自己反常得很明显,不然他也不会是这样同我商量的语气。不想去,因为膝盖酸痛,因为天气太热了,因为昨天部活练太狠了……可找的理由很多,但我不想骗他。 

我的沉默终于把他主动说话的热情打压了下去,他跳下床,翻了会儿购物袋,又没了动静。我翻身,看到他靠在我的床边望着窗外吃冰,留给我一团橘红的头发和半张侧脸。前几天在一与爷爷的葬礼上,我在人群中匆匆瞥到他,也是仅仅看到半张侧脸,眼睛鼻尖都泛红,和他的头发一样。 

明明是因为什么都不想说,哪里也不想动,所以才一个人关起来躺在床上,可他来这里后被我传染了似的也不说话,只让我觉得天气更热,闷闷的没法透气。我想起自己没有锁门,也没有对他下过禁令。我不设防随便他闯入,可能本来就是想他来吵我。 

我妥协了,从床上坐起来,推了下他的肩,说:“喂,我的呢?” 

他仰起头,倒着盯我,半天才恢复生气,说:“自己去拿啊!” 

 

我不知道我和翔阳算不算得上别人嘴里说的那种“青梅竹马”。比起投缘,我和他更像是由很多偶然堆出来的熟悉,偶然住的很近,偶然从小学到初中都上同个学校,后来又偶然都喜欢打排球。 

妈妈说,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才学会坐,而翔阳刚会走。她把我放在沙发上,我端坐着,不知为何目不转睛地盯着翔阳看,吓得他躲在阿姨腿后大哭。 

我不大信这个故事,以他那个敢把毛毛虫放在我床上的超绝勇气,怎么可能那么怕我。妈妈大概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她接着补充说:“可是小翔第二次来的时候,你爬过去抢他的柿饼,他就敢拿柿饼砸你的头了。” 

砸头这事,他现在也在做。有时候我们打架打狠了,我单手把他拎起来,他就会气得拿拳头砸我的头。奇怪的是翔阳从来不砸别人的头。他有很多朋友,和所有朋友的关系都很好,说说笑笑,不吵架,不动手,除了和我。他对别人和对我是几乎分裂的两部分,我想我大概永远都没办法完全了解另外那部分的他——漫画,游戏,还有我至今不知道是谁的“乌野小巨人”。 

以前,及川前辈和岩泉前辈还没毕业的时候,经常会在我们面前演电视剧或者动画里的桥段,一个接另一个的话,天衣无缝,连语气都没有停顿。金田一惊叹说,“简直像在共用一个大脑”,说完就满怀期待地转头,看向同样是一起长大的我和翔阳。 

要让他失望了,我们两个和前辈他们不大一样,演不了这个。虽然翔阳一直在笑,但我甚至连他们在说什么都没搞懂。学岩泉前辈的口癖骂翔阳“呆子”我倒是能做到。 

我的反应冷了场。翔阳止住笑,拿胳膊肘捅了捅我,小声解释:“就是数码宝贝,小学的时候我拿碟到你家看过,忘了?” 

我回想了一下,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别的都不记得了,就记得片头曲挺好听,每次翔阳都舍不得跳过,一边唱一边光着脚在我家的地板上跑来跑去。 

没办法,他看动画的时候我都在擦球或者剪指甲,从来没对碟片的内容上心过。这种和文字有关的事情我总是记不大住,不然也不至于回回考试都垫底。呃,说“回回”好像也不太对,毕竟还有翔阳偶尔能和我轮班。我们俩其他地方不太像,成绩倒是都不咋地。 

小学的时候我们在隔壁班,经常被各自的老师赶出来,一起在走廊罚站。翔阳问我犯了什么事,我说我课文没背出来,还叫错了作者的名字,话还没说完他就乐了,阳光满面,骂我笨蛋,好像自己此刻没在罚站似的。我有点生气,反问翔阳,那你又因为什么?他一摊手,有点骄傲地说,昨晚给妹妹泡奶粉,结果全洒在作业本上了。 

怪不得今早他来找我一起上学的时候,全身都是奶香味。我撇了下嘴,有妹妹就这么值得得意吗?我还有姐姐呢。 

“对了,妈妈说今天做咖喱,让我问你和美羽姐姐要不要来吃。”翔阳又看向我,“来吗来吗?我有妹妹了,以后我们可是二对二了!” 

我倒是可以,但姐姐要去打羽毛球,可能会和男朋友在外面吃。可我还没开口告诉他,教导主任就突然从走廊另一侧探出头,大声呵斥我们怎么罚站还讲小话。 

整个学校的学生都怕教导主任,他随身带着戒尺,虽然打人不疼,但甩出的声音实在吓人。他向我们走过来,手摸进口袋掏他的武器,罗刹似的。我看着他,全身都僵硬,而翔阳缩起来猫在我身后,两只手还紧紧地攥着我的制服。 

嘁,就这样还是哥哥呢。 

走廊另一侧是教室的窗户,窗户后有许多眼睛看过来,都等着看我们的笑话。教导主任问:“你们谁先来?”我顿了顿,慢吞吞地把自己的右手递了出去。 

“很有风度。”教导主任举起了戒尺。 

在戒尺落下的瞬间,我背在身后紧紧握拳的手突然被翔阳握住,猛地拽向另个方向。撕出恐怖声响的风在我指尖轻轻撩过,我趔趄了一下,天旋地转中被翔阳扯着向廊外狂奔,转眼就把戒尺打空的教导主任远远甩在身后。 

这太蠢了,就算我们一时能溜掉,之后也总会被逮住,然后被罚得更狠。背后传来乱糟糟的训斥声和起哄声。翔阳拉着我的手没有目的地狂奔,我看着他迎风乱飘的卷发,明知道跑也没用,却还是拼了命追上他的速度,其他什么都懒得顾。 

翔阳跑得这么快,应该和我一起去打排球的。我想。但我没说出来,因为之前姐姐说不打排球的时候,一与爷爷说,只有自己才明白什么是真正“重要”的事情。我像呼吸一样离不开的排球,在别人眼里可能什么也算不上。 

最后我们跑到学校的操场上,被沙坑边的木头尺子绊了一下,一起栽进了沙坑里。我仰面躺着喘气,看到满目蓝天白云中探进一颗蜜柑色的脑袋,沙粒挂在头发和睫毛上,哪里都脏兮兮的。 

“你被打到了吗?”翔阳问我。 

我摇头。 

“太好了!”他欢呼着举起双手,头发上抖下的沙子差点落进我眼睛里。 

就算真的被打到,痛的也是我,不是他。我不明白这有什么值得开心,但看他笑成那样,还是忍不住在心里跟着喊了一句“太好了”。 

前几天下过雨,沙坑湿漉漉的,躺着很不舒服。翔阳借我胳膊拉我起来,我眼尖发现他的手臂被沙子划破了一个小口,伸手去指,结果看到自己手背上也有一道,粉红的隆起里夹着一丁点血丝。 

“我们负伤了!”翔阳惊叹道,说得很严重,可摸遍自己全身的口袋,却只找到一张画着小熊的创口贴。“给你吧。”他很大方,毫不犹豫地递给我。 

我接过来,想了想,用随身带的指甲剪将那个创口贴裁成两半,一半递还给他。 

创口贴上的可爱小熊当然也被指甲剪残忍地裁成了两半,我贴的时候才注意到,幸好翔阳没介意。他光顾着眼睛发光,把自己的手臂和我的手背碰在一起,说:“我们这样好像一个战队!” 

战队这个词我不懂,但我猜大概和排球的队伍是差不多的意思,所以接话说:“那我们得想一些暗号。” 

“什么暗号?”日向问我。 

“就是手势,或者其他的。”我比划给他看,“比如这样是A快攻,这样是后排进攻。有很多的,都背下来的话,不用说话就能布置战术。” 

“那岂不是罚站的时候聊天都不用说话了?我想找你的时候也不用去你家,只要站在窗台比手势就可以了?”他睁大眼睛,很不可思议,“好帅啊!” 

我一愣。在此之前,打排球让我从同辈那里得到的评价都是“好无聊”、“好土”之类的坏话,还从来没有人用过“帅”这样的字眼。是吧,其实很帅吧。我看着翔阳发亮的眼睛,浑身都轻飘飘的。 

 

几个星期后,某天周末的黄昏,翔阳闯进我的房间,说他也想打排球,因为在电视上看到了一个“小巨人”。 

一与爷爷很高兴,我也是。美羽姐姐不再打排球,换成翔阳和我一起,神明大人还是很公平的。我关上门,和翔阳兴致勃勃地研究了一晚上只属于我们的排球暗语,第二天一大早就带他去青少年宫,从基本功开始练习。 

翔阳在这里交朋友也很容易,之前笑我土的人没几天就都绕着翔阳转,亲热地叫他“小翔”,连带着对我也亲近了一点。我不大爽,故意挑他们聚在一起聊天的时候大喊翔阳的名字,让他过来和我对垫,或者练习扣球。 

这招屡试不爽,每次我喊完,翔阳都会立刻抛下他们,飞快地冲我跑过来。风水轮流转,我比翔阳小六个月,他先学会坐,先学会走,先学会跑,之前总是我在追赶他,现在总算轮到他来追我了。 

 

“你的空调肯定坏了。”翔阳说。刚刚买来的棒冰没几口就吃完了,他摊在地上,掀起T恤努力给自己扇风。 

窗外的空调外箱还是吵得快要散架一样,我踢了他一下,说:“机子不是还在响吗?” 

翔阳顶嘴说,你是白痴吗,在响也可能坏了的。为了证明自己,他爬起来,踩着我的椅子爬上我的桌子,单膝跪着,猛地推开我关严实的窗户。 

蝉鸣声一瞬间透亮地涌进来,仿佛有谁突然取掉了我耳朵里塞着的棉花。外头的风终于找到机会往我的房间灌,带着一丝丝凉意,是有点秋天了的意思。屋子里的空气开始转动,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像是在此之前都被什么人狠狠捂着嘴。 

翔阳也闭上眼,面向风舒服地喟叹。我看到他的小腿和脊背都向窗外舒展,像一枝尚未改色的新生爬山虎。我想叫他小心别掉下去,他却抢先一步回头,对我提议道:“我们去后山捡栗子吧!” 

我愣住了:“现在?” 

“嗯,现在!”他跳下桌子,拉起我往门外跑。 

昨晚我的腿抽筋了,膝盖和骨头一直酸痛到今天,所以我们只骑了一台车,由翔阳来载我。他不太情愿,蹬着车抱怨不断,一会儿说为什么是我长高也是我偷懒,一会儿又说我能不能长慢一点等等他。我嫌他比蝉还吵,拿拳头敲他的头,说:“呆子,你好好骑车!” 

“我好好骑着呢!”他砸着车把大声抗议,“自行车而已,就算把我的眼睛蒙上,我也能骑得稳稳当当!” 

“这可是你说的。”我把手探过去,捂住他的眼睛。 

他愣了下,蹬着的自行车飘了几步,接着又稳稳地继续前进。软软的睫毛在我掌心刷来刷去。我怕他作弊,又捂紧了些,他也没反抗,反倒得意洋洋地说:“看吧,我说什么来着?是不是超帅!” 

“喂,该左拐了。”我提醒他。 

“我知道!”他跟着踩脚踏板,风一样地把车头潇洒地扭过去。 

呸,他才不知道,这个呆子的路痴程度明明排得上名次的。这家伙只是胆子大,还嘴硬。和我一起的时候,翔阳的胆子总是格外大。以前他刚开始学骑车的时候,还不会转弯就敢载着我上马路,被阿姨揪着耳朵骂过好几次。阿姨说得很严重,但翔阳始终没觉得有多危险,我也是。我被翔阳载着,小时候不怕,现在也不怕。我信任他,他也信任我,我们在一块宇宙最强,大概就是这样。 

 

等到山上,我们才发现自己来早了。翠绿的栗子还都好端端地挂在树上,压根没掉下几颗可供我们捡,只能自己去摘。无人修建的野栗子树长得很高,翔阳一个人够不到,我也够不到,所以只能让他骑在我的脖子上,被我摇摇晃晃地驮起来。栗子的壳最扎手,他努力了半天才捏稳一个往外拽,用力到垂在我胸前的小腿都绷紧。 

许久没这样驮过他,他在不知不觉间沉了很多,压得我的小腿又有要抽筋的苗头。我咬牙忍着,问:“好了没有?”他愣了下,把另只手也不管不顾地抓上去,喊道:“马上马上!” 

等翔阳终于敌过栗子强韧的枝条,我的小腿也终于撑不住两个人的重量,揪在一起开始剧烈地痉挛。我站不稳,和没来得及跳下来的翔阳一起摔到地上,在背部的钝痛中同时感到无法言说的痛苦在我的小腿里头爬上爬下。 

这痛楚好像会传染,我闭嘴熬着,翔阳也陪我一声不吭。他面向我侧躺在泥土和杂草上,拿手里那颗辛苦摘来的栗子轻轻扎我的耳朵,眼睛里一丝嘲笑的意思也没有。 

好久之后,我的小腿才恢复正常。我抿着嘴深呼吸,望向高处结在一起的翠绿果实,想,我没事,我能有什么事。不舒服的心情就和抽筋和夏天一样,忍一忍就可以过去,我在葬礼上甚至都没有哭。 

“其实你没必要这样陪我。”我说。 

翔阳停顿了一下,翻身把胳膊枕在脑后,赌气说,“我不来的话,谁给你骑车?” 

我被他的话噎到,仔细想想,好像确实找不到第二个合适的人选。爷爷去世了,姐姐搬出去了,短短一个月变故很多,如今肯陪我一起跑斜坡的,就只剩翔阳一个。 

我莫名有些心虚,问:“我最近真的有那么奇怪吗?” 

“一点点吧。发球超狠,传球也超狠,除了我谁都打不到,金田一和国见不是都抱怨过么?”翔阳说,“别总是惹人讨厌啊,影山同学。” 

那我也惹你讨厌了吗?我想问,但没问出口。 

“啊,不过你本来就脾气很差,被别人讨厌也是活该。”他轻松地拍拍手,从地上跳起来。 

下午就快结束了,连树叶间漏下的阳光都开始泛起橙色。翔阳在夕阳中打了个哈欠,一边嚷着“好热”一边自顾自往山下走,一副无所谓我跟不跟上来的样子。我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我们已经念到初三,几个月前谈到升学,他的志愿学校是乌野,而我想去白鸟泽,如果要我们两个人都如愿,就只能分开。 

我忽然迫切地想要一个承诺,好作证这次和之前几次不一样,这次不是我一个人被丢下了。阳光晃着我的眼睛,我跳起来,追上去拽住翔阳的胳膊,把他猛地拉回到自己面前,说:“不要管别人,你呢?” 

“你会一直和我一起吗?”我问。 

“突然在说什么肉麻的东西?”翔阳奇怪地退后了一步,“什么一直,总不能上厕所都一起吧,我可没那种偷窥的癖好。” 

“那就是说,除了上厕所,你都会和我一起咯?”我不许他蒙混过关,“就算不在同个学校,但还是会周末一起打球,跟着社团一起参加IH和春高,我一喊你名字你就会立刻追过来。” 

“哦……哦。”他被我问懵了,“你突然发什么疯,那不是当然的吗?” 

“当然”算得上什么牢固的承诺吗?我还是不信,松开他的胳膊又紧逼了上去,说:“那你证明给我看。” 

听我说完这话,翔阳脸上的表情才渐渐认真了起来。他转过来,微微仰起头望向我,沉默了一会儿才问:“你要什么证明?” 

我也不知道我要什么证明,我只知道它必须郑重其事,掷地有声,以后我半夜再因为小腿抽筋被疼醒,也能想着它当止痛剂。我向翔阳迈了一步,他咽了口口水后退,睫毛紧张得不停颤着。多谢生长痛,我已经比他高了十公分,足够把他整个笼罩住。之前妈妈说的那个初遇的故事,现在我才终于开始相信是真的。 

我最终把翔阳逼到一棵树前,让他的脊背贴着树干,退无可退。他仰头凝视着我,表情渐渐从紧张变成赌气,像树上谁都摘不下来的硬壳栗子。倒是我,竟然紧张到几次张嘴都没办法发出声音。 

“不管你要什么证明,我都能给出来。”他对我起誓。 

是么。 

我闭上眼,想都没想就低头吻他。 

翔阳一瞬间僵硬得像石头,差点连呼吸都停了。他握着栗子的手举起来晃了晃,但到底没狠心推开我,只是僵硬地扶在我胳膊上,扎得我一阵刺痛。现在我相信了,他尝起来软软的,还带着棒冰的味道,感觉有点像小时候美羽姐姐抱我,也有点像从前一与爷爷摸我的头。我想,虽然不大懂,但可能这就是所谓的爱吧。我不大的世界里闯进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最终也只有他肯长久地留下来。 

 

等后山栗子终于成熟的时候,我们的初中就只剩下最后一个冬天。 

周末我呆在家里备考,开着窗,抬头就能看到隔壁房子的窗也开着,窗前伏着一个痛苦的橘色脑袋。我敲敲窗让那个脑袋抬起来看我,对他做暗号手势,问他在学哪一科。他苦着脸用手势回答我是英语,接着又问我等下要不要去公园练球。 

那天之后,翔阳没再提过那个吻,我也没提,彼此心照不宣,好像它也不过是一阵抽筋,忍过去就忘了。我们一起上学放学,一起买肉包和棒冰,和以往一样平凡地度过这个冬天,不甚珍惜。 

白鸟泽发榜那天,宫城下了雪。我起了个大早,没叫翔阳,自己一个人乘巴士去看结果。 

红底黑字的录取榜上没有我的名字。这个结果没让我太惊讶,毕竟当初考试的时候,我连他们试卷上的题目都没能看懂。 

我说不清楚自己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总之笑不出来,也不觉得生气。雪天吹风有些冷,我双手插兜往校门口走,抬头看到门外的马路边停着一辆眼熟的自行车,自行车上坐着一个眼熟的人。 

考试怎么样?他挥了挥手,远远地对我比手势。 

我装作没看懂,小跑几步赶到自行车跟前,没好气地问:“你来干什么?” 

“来嘲笑败北者。”翔阳对我笑。 

这下你如意了。我瞪了他一眼,把他拎起来丢进自行车的后座,自己占走前面的坐垫。“回家!”我仰头发泄似的喊了一声,载着他掉头骑上马路。 

翔阳在我背后兴奋地欢呼。 

迎面而来的雪和着风灌进他嘴巴,他呛得咳嗽起来,笑声也渐渐停了。我蹬着车,想骂他“活该”,还没骂出声就被一双胳膊紧紧环住,吓得我一趔趄,差点在结冰的路上滑倒。 

翔阳的体温从背后暖暖地传了过来,把后山那个被我们一起刻意忘掉的吻也重新唤醒。我僵硬地握着车把,不知道他到底打算做什么,连呼吸都很小心。 

“你知道吗,之前上体育课,大家都不愿意和我一队。”翔阳的声音闷闷地从后面传来,“他们说,和我一队的话,要么也得和你一队,要么就得和你作为对手对上,而你太吓人了。飞雄先生啊,你快反省一下,自己不讨人喜欢就算了,为什么还要一直连累我?好不公平。” 

这个故事之前都没听过。我顿了一下,说:“是么。”

可即使这样,你还是一大早就跑来白鸟泽找我,知道我落榜后高兴得大声欢呼。你比我更知道为什么。已经没法改了,从你拿柿饼砸我头开始,就统统都没得反悔。 

路上的雪下得更大了,可能是故意要笑我。我抹了把沾在脸上的雪粒,想了想,又说:“我记得乌野的校服是黑色的?我穿黑色的可能会更不讨人喜欢,那样也没关系吗?” 

没有声音立刻给我回答。我在雪里等了一会儿,感到一团柔软的热量轻轻抵在我背后,好像后山那个点到为止的、被默许的吻。 

“原谅你吧。”翔阳说。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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