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萝卜呀红芹菜

怎样我这辈子就是比你幸福

【安雷】纯真年代

软磨硬泡了两个月,这个人才肯给我写文……发之前她先给我看了一遍,我竟然没get到“雷狮被盒子碰到醒了被安迷修碰没醒”这样暗戳戳的点(。)
酸酸甜甜的校园pa真是太美好了,拿刀逼问是不是be,得到了“不是!”的回答,超高兴!

热月薄荷糖:

纯真年代*


  

(安雷 非原著向)


  

文/热月薄荷糖


  

 


  

雷狮打算搬家。运送行李的车还没到,他站在公寓楼下的便利店门口,哧啦打开一听啤酒。


  

天气把流连多时的余寒清理干净,转头开始升温,毫无顾忌也毫无预兆。雷狮的方巾还围在脖子上,在野草般疯长的温度里像个行为艺术家。


  

艺术家本人不是个面善的,眉眼嚣张地长开,浓墨重彩地画在脸上,身子小流氓般盘踞在离玻璃门半米内的地方。店里打零工的小姑娘没好意思当着他面去把店门关上,冷气便源源不断地流出来。


  

雷狮心安理得地蹭着,誓要把一罐青岛喝出现磨咖啡的价值。


  

 


  

车到了才发现太大了。他单身汉一个,根本没那么多行李。司机帮着把小纸箱和旅行袋搬到车肚子里后,雷狮的肩上只剩下一个不算重的双肩包。他都觉得自己太像个打快车代步的旅客了,搬家这样一件私人的大事,放在别人身上是要摆宴的,到了他这,因为没有重物的压阵,三两下现了他浮萍的原形。


  

司机师傅接惯了重活累活,乍一轻松起来很有些惶恐。他殷勤地在屋子里转了转,收起掉在柜子里的一只摆件和门口信箱里的一堆明信片,递给雷狮:“小兄弟咱不急,仔细看看,别丢东西了。”


  

雷狮看了一眼,收回目光的速度很快:“这些是不要的。”想了想还是接过来,一股脑塞回信箱。


  

下午阳光很好,近乎垂直地落下来,周遭明晃晃的少有阴影。他全身暴露在日晒里,突然觉得胸闷。马状的摆件像个活物,蹦跶着撒起野来,碾过他无所遁形的心事。


  

雷狮叹了口气,又折回去翻出那只摆件,扣在掌心里。


  

 


  

搬入的小区绿化很好,楼边的花坛里有棵树,长势喜人,起风时摇摇晃晃的枝叶几欲够到他厨房的窗沿。雷狮进厨房摆碗筷刀具的时候盯着窗子看了很久,他自认不是为了这熟悉感租下房子的,但他一点也不抗拒这种感觉。


  

熟悉感来自曾经的住处。学生时代,不是在这座城市,再向西,隔了几座山,阳光要冷一点,水汽要少一点,房子颜色的饱和度更高,麻雀还没消失在人类生活的场所。他家的屋子外面也有一棵树,不分季节地茂盛,树枝太长,落叶和鸟叫一起掉在窗台上。


  

那个时候他十八岁,每天在拔高却瘦得不行,打球直接对抗起来总是撞不过挑衅他的同学。雷狮就东躲西窜地钻空,嘴上一句句挑衅回来,手上没闲着,把球传给队友,队友跳投入网。


  

雷狮吹了声胜利的口哨。队友安迷修跑过他身边:“这么瘦,谁都能小看你。”手上轻轻按了下他凸显的肩胛骨,“营养别是被那棵树吃光了吧。”


  

雷狮于是很快调转火力:“明明是被你吃光了,你好意思在这里说。”


  

 


  

某种意义上来说雷狮的话没错,安迷修一周能有大半的饭点是在雷狮家度过的。半大小伙子雷狮有着与年纪极相符的可观饭量和挑剔口味,半大小伙子安迷修只有前面一项。这使得他显得尤其可爱,不管是对于做饭的人来说,还是对于雷狮来说。往往是炒面刚端到眼前,面里的香菇就被雷狮轻悄地挑到青花的盘沿上。


  

安迷修没动自己盘里的面,先去把雷狮的香菇一个个夹来吃掉。雷狮就去抢他碗里的火腿丁,目标太小,筷尖像鸡啄米一点一点。


  

乐此不疲的火腿丁大盗偷个闲问道:“下午检查文言文作业,安迷修,你知道的吧?”


  

安迷修嘴里塞满了香菇,“唔唔”两声,从包里翻出练习册打在雷狮作案的右手上。


  

 


  

他们上高中的三年里,学校的操场施了两年工。每次雷狮拉安迷修去打球,都要躲空袭一般矮身快步穿越小半个尘土飞扬的操场,到达只有一个筐的篮球场。


  

雷狮说,隔壁市的重点学校用的都是铺塑胶和草皮的操场,也就他们学校,还在忙着把沙子填出来的运动场改成水泥浇出来的。这话雷狮每途径一次操场就要说一遍,说的时候语气并无艳羡,倒是置身事外的淡漠。但他反复提起这件事本身就很不淡漠,所以安迷修理所应当地多看了他几眼。


  

久而久之,他习惯在操场边缘认真看一看雷狮。一开始是有点锋利的表情,后来是微眯的眼睛和紧抿的唇线,再后来视野里还会有衬衫领子上的下颌线,耳后的一点碎发根,和后颈露出来的小片方巾花纹。


  

他问雷狮:“你的方巾为什么不塞好?”


  

雷狮倒是没停下例行的吐槽,也没停下手上拍篮球的动作,只是顺从地把脖子凑过来。白生生的一截,凑到安迷修眼前。


  

安迷修想,你天天找我打球,还是这么白怎么行。又想,你什么都不说,为什么觉得我会懂?却还是很懂地伸出手去翻开雷狮的领子。


  

他还想问雷狮,在这个学校不好吗?我觉得挺好的。


  

他感觉雷狮的脖子微微向后转了一下,顺带着也许有视线递过来。安迷修没去想为什么,他看起来很专心地把雷狮的方巾整理好,指尖经过后颈的皮肤时轻微地滞留了一瞬,旋即绅士地挪开了。


  

 


  

雷狮教室里的位置在窗边,开学与安迷修成了同桌后他率先占下了这里,用他自己的话说是便于发挥敏锐的五感监控老师靠近的信号。安迷修看着这位近视五百度的同桌,觉得大概是旺盛的掌控欲蒙蔽了他的自我认知。雷狮从小视力就不好,却极少戴眼镜,经常顶着一张看似目中无人的脸,人畜不分地途径各位熟人,竟也没闹出过什么不愉快。


  

某一年雷狮生日,安迷修瞒着他攒够钱,去挑了一副银灰色边框的眼镜。礼物送出手时只是被朴素地装在盒子里,安迷修什么也没说,在安静的自修课上把东西从桌上用手肘推过去。


  

雷狮在胳膊甫一触碰到盒子时就从试卷里抬起头,转过头来先盯安迷修,再盯盒子。他力道很轻地打开,大约在小心地避免惊动周遭的专注,然后拿起眼镜架到鼻梁上,埋头刷刷刷写了些东西给安迷修。


  

安迷修接过,在一片数学公式中看到一行字:“我靠,我说你怎么最近都不买双皮奶了。”


  

安迷修怔了下,正欲回复的笔犹豫起来。要不还是和他说这个也不贵?他想。这时候雷狮又趴过来补了一句:“还好就送了个盒子。”


  

不然包装袋扔起来也麻烦,大张旗鼓的。话没写完,但安迷修知道雷狮是这个意思,他不喜欢让别人知道他的生日。安迷修的大拇指和食指在桌下随性地捻在一起,做出一个压平包装纸的手势,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


  

就像半夜去学包装礼物,又在上课前拆掉一样,安迷修有条不紊的人生里,为了雷狮,总是想到什么就去做了。


  

 


  

雷狮的成绩不好不坏,看上去嚣张得很,其实浑身上下也只有脖子上的方巾比较惹眼,乖得连人尽改之的校服都没动过。安迷修问他原因,雷狮却懒懒散散地没回答,伸手揪过安迷修拆了线的袖子。


  

安迷修没来由地一阵紧张:“我妈直接帮我拆了,没问过我。”


  

雷狮像是要笑的样子,却只是翘起了一点嘴角,眼尾的弧度像将展未展的蝶翅,在微风拂过后轻悄地敛起。“拆就拆了,”他说,似乎不很在意,“你拆了有比我帅吗?”


  

这次换安迷修没回答,抛了个杂糅各式情绪的眼神回去,埋头解起数学题来。安迷修的成绩要比雷狮好上一点,但仍旧称不上出色,做起数学来却非常得心应手。雷狮偶尔会觉得奇怪,最难的这门课都拿下了,安迷修的总分为何总是上不去?


  

安迷修一边收拾课桌一边这样回答:“因为我要和你待一个考场,万一你没带2B铅笔呢。”


  

雷狮哈哈两声冷笑,心想我会信才有鬼。


  

 


  

两个人在居中的名次前后晃荡了几个学期,晃到了高三的寒假。雷狮一直想出国,苦于学校临时的补课计划,只好暂时搁置。


  

在去往临省某个城市的路上安迷修对他说:“暑假再去。六月初就考完了,七月份去。”


  

雷狮点点头,那时候他已经快睡着了。大巴车晃晃悠悠的才开了一半路,车内制暖不够好的空调终于有了点效果,他整个人跟没骨头一样倒到安迷修身上。


  

安迷修自上车以来就不断用手小心地把窗帘向后捋。窗帘的钩子几乎是固定住的,他一放手便会执着地回到原位。偏偏安迷修针对性洁癖的性子也烧得正旺,于是僵硬地枯坐在座椅上,只用单边肩膀承接着雷狮的重量。


  

雷狮像是被硌到了,睡眼惺忪地站起来,示意安迷修让座。他俩迅速地交换了位置。雷狮单边脑袋倒到窗帘上,发出了舒服的喟叹。


  

安迷修看着他:“你倒是不嫌脏。”明明是嫌弃的语气,因为被解放了身子,语调听上去轻快不少。他继续对着雷狮絮叨:“不过也是好久没碰上这种窗帘了。在学校就不用,在学校你坐在窗边,毕竟……”


  

他想说“毕竟是要靠你监视老师的”,想起雷狮似乎一次也没有传递过有效情报。话锋一转正想打趣,却发现雷狮已经睡着了。


  

他看着雷狮的侧面,进入冬天后总算挂了点肉的脸颊,想起他很是懒洋洋却敏捷地占下座位的样子。安迷修的脑子放空了好一会儿,轻手轻脚地把对方的脑袋挪过来。他穿的是长款的羽绒服,面料手感有点滑。安迷修于是把帽子拉歪一点,让雷狮的脸枕在绒毛上。


  

雷狮看起来仍旧睡着。这人除了视觉不够灵敏,触觉大概也不够。安迷修这么猜,便就这么实践了,用两根手指碰了碰雷狮的眼睫毛,然后是嘴角,蜻蜓点水的一下。


  

果然没有醒。安迷修有点侥幸地想。猜测正确。


  

 


  

高考前一天,安迷修在草稿纸上写了斗大的加油二字,夹在雷狮复习用的笔记里。整个班级比之前更加沉默了,雷狮也是,似乎省下了所有力气只够用来对付那些知识。这样寡言少语的氛围里,他竟连一句看到没有也没能问出口。


  

雷狮是在考试的第二天中午给出的回复。“我看到纸条了。”他说,同时摆开一副长谈的架势。


  

安迷修顺着他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转过身子。只剩下一门,他确实也没了再看的耐心。


  

他正想搭腔,雷狮又开了口:“我不打算考出去了。”


  

安迷修一愣,唇上的线条拉紧了一下,像是没听明白:“你说什么?”


  

“我说,待在本地挺好的。”雷狮笑了笑,似乎是发自真心地咧开嘴,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


  

安迷修没来得及说什么,雷狮就又拿着书本出去了,站到走廊上开始看。进入夏天,闷闷的风吹到他宽松的短袖上,显出格外瘦削的身形来。雷狮站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安迷修的位置上传出读书声,很快午后蝉鸣开始聒噪,便又什么都听不见了。


  

 


  

这个夏天他们终究没有出成国,并且没有再见面,这是雷狮没有预料到的。倒也不是谁刻意在避开谁,雷狮在另一个城市工作的父母特意请了假,把儿子带出去旅游,一去就是大半个月。安迷修先回了乡下,又在雷狮回来前四五天找到了一份便利店的暑假工,城市的东北角,他们都鲜少涉足的地方。


  

上交志愿前他们通过一次电话,雷狮还是像自己说的那样,填了本地的学校。“英语考得太差了,我没有选择的余地。”他笑了一声,声音通过电波传过来,微微有些失真。


  

安迷修把话筒抓紧了些:“我本来也想报这个的。”


  

你希望我考出去吗?雷狮?他想问,没能开得了口。


  

“你的分数高那么多。”雷狮停顿了一下,安迷修听到几声均匀的呼吸,“考出去很好,安迷修,我希望你考出去。”


  

安迷修想到自己,连多走几条街去吃饭都不愿意的自己,最喜欢窝在家中和雷狮房间里的自己,一件T恤穿了五年的自己……最想和雷狮一辈子生活在这个小城的自己,终于是决定出去看看了,一个人。


  

是为了什么呢?


  

他甚至想,只要雷狮透露出一点挽留的意味,他就改了志愿。


  

他忘记雷狮是个什么样的人。一个考砸了也不曾发泄倾诉的人,一个做了六年出去的梦却不得不留下来时也能保持冷静的人。或者安迷修记得,是雷狮要他不记得,他便不记得了。


  

开口吧,雷狮。安迷修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个声音,你不说,我怎么会懂?


  

雷狮没有听见他的心声,在结束了话题之后就挂了电话,像往常一样。电脑里一直在放歌,他放下手机时也还在唱:


  

“说着即使不能见面,也没什么不同。


  

“可你还是落下些许眼泪。”*


  

 


  

虽然是在本地,但雷狮还是选择了住校。开学一个礼拜后,雷狮收到了一个包裹,打开是一只小马形状的摆件。


  

寄件人栏空空如也,雷狮看着收件人栏漂亮的字迹,摩挲着摆件木质的纹理,恍惚想起安迷修这个名字,在舌根躺了一个夏天,几乎快要发不出音了。他们依存关系的消亡来得很自然,同时不带一丝恨意,仿佛有了物理距离之后,再亲密的过往淡忘起来都很简单。


  

安迷修开学更早些,听他母亲说他进了学校之后生活得很不错。“完全看不出不适应的样子。”她有点欣慰地笑,“还以为这孩子会恋家。”


  

雷狮想自己应该是高兴的。他尝试过给安迷修写信,不知该从什么话题开始,只寥寥写了几句诸如学校如何室友如何的话,词不达意的。


  

又想到可以问他学校里是否有很多篮球架,操场的跑道是否是四百米一圈的,转念又觉得答案是必然的,问出来显得多好笑。


  

显得他没话找话,显得他因为独自留在这座老旧的小城里,有多想念安迷修。


  

信到最后也没有寄成,直到他收到这个摆件。安迷修,他无声地用嘴型念了一句,像是确定自己还能叫出这个名字似的,然后把摆件郑重地放在柜子上,唯一擦拭过的地方。


  

 


  

他们又很久没有见过。安迷修只会每年在他生日寄一张明信片过来,没有落款。一直到搬家去省会的途中,雷狮鼻梁上架着眼镜,在车站里做着无所事事的环顾。随后他捕捉到一个穿着风衣行色匆匆的年轻男人,除了发型什么都没有变的样子。


  

他的眼神忍不住擒住了对方的脸,弧度和缓的轮廓,总是过分认真的眉眼显出装了心事的倦态;他的身子却下意识没再向前,直到安迷修走过。


  

雷狮想起很多年前那个电话。挂掉之前他一直在想,如果安迷修开口说自己要留下来,他会拒绝吗。


  

他知道自己不会的,然而并没有人开口。


  

他们的身形在两相缄默中渐行渐远,和车站里如出一辙的情景。不同的是这次是雷狮单方面的叫停,他自作主张地撕开一条鸿沟,隔开安迷修,和那个无声的纯真年代。


  

这样做是对的吧?雷狮对自己说。


  

安迷修的背影端直,却随脚步越来越远,像远航的船,一点点靠近那座不为他所知的灯塔。他径自站在人海的这一端,听见潮水渐渐弱下去的声音。


  

周遭的世界变成一帧帧放映的黑白默片,唯一彩色的区域里,主人公不知道为什么回了头。根据声带震动的余韵来看,雷狮想大概是自己喊了安迷修。


  

他们隔着熙攘的人群短暂地交换眼神,招了招手,算是打过招呼。


  

雷狮却觉得像有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雷狮在新居迎来了生日。照旧是没请什么朋友,只有大学以来保持联系的两个室友寄来了礼物。另外还有明信片,上书一句生日快乐,还留了个手机号码。落款处大大方方地写着安迷修,笔力遒劲的三个字。


  

雷狮出神地望着熟悉的字迹,耳边响起故乡冬天的风号和夏天的蝉鸣,安迷修教他数学题的嗓音,和他不知何时曾说过的一句,留下来陪我吧。


  

雷狮想,他确实说过吗?也许是记不清了,也许是自己听见得太晚了。


  

又想,二十七岁,虽然已是不够纯真的年纪,但仍旧来得及说些什么,大约也并没有太晚吧。


  

 


  

(完)


  

 


  

*文题与某个灵感来自马丁·斯科塞斯(Martin Scorsese)的电影《纯真年代》(The Age of Innocence),文章内容与电影基本无关。


  

*歌词来自高桥优(高橋優)的歌曲《樱之歌》(「さくらのうた」),网易云中译版本。


  

 


  

多谢阅读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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