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萝卜呀红芹菜

怎样我这辈子就是比你幸福

【安雷】Re

By:绿萝卜呀红芹菜

环太平洋AU,一大堆私设,OOC,角色死亡有(情况特殊的有,开放结局注意。

看起来不怀好意的生贺, @然汪 大魔王生日快乐。

我好几次说让她点其他的,她非要点环太平洋……那我也就……只能捅刀(小声BB

========================================

 

 

R=1

 

雷狮坐在那,沉默地嚼着口香糖。

他才刚成年,基地里没有人敢把烟卖给他,所以他也暂时还没沾上借烟消愁的习惯。心情烦躁的时候嚼口香糖简直就像儿戏,他敞着腿坐着,把手搭在下巴边,仔细地扫过屋子里摆设的各色怪兽的骨骼纪念品,就是不去看整整齐齐放在旁边的那套作战服。

他正在做的事也很儿戏。

距离第一次怪兽入侵已经过去十多年了,老一代猎人驾驶员渐渐步入中年,上百次战斗里输赢参半,除了磨砺出更优秀的机甲之外,还生出了一套完整的新驾驶员选拔机制——将优秀的少年集结在一起训练,挑选出最优秀的预备驾驶员,并在成年当天由基地的系统匹配出最佳的连接者,成为新一代机甲搭档。

雷狮在测试前曾一度笃定自己的匹配对象会是他的表弟卡米尔,走到那台匹配仪器前时,他甚至还对站在围观人群中的卡米尔点了点头,顺便对着早一年成年却没能匹配成功的死对头安迷修比了个横切脖子的手势。来看热闹的人里老师学生都有,雷狮理所应当地站在所有目光的中央,等着特制的头盔作为特别的生日王冠缓缓地扣在他的头上,放射出扫描用的蓝光。

仪器的数据库开始疯狂跳动,仿佛什么赌博游戏似的闪过许多人的脸,最后在某一张照片骤然停止。

“安迷修。”那个仪器说。

雷狮一愣,立刻一拳砸在了显示屏定格出的那张脸上。

这件事就发生在一个星期前,众目睽睽之下。导师丹尼尔知道他们不对付,也曾找雷狮私下谈过。雷狮问他:“从人生意义到三观信仰都不一样的人怎么搭档?”丹尼尔回答不出来,只好格外又给他私自启动了一次仪器,可仪器一口气测了三次,每次的结果都仍旧是那张欠揍的脸。

既然这样,再不情愿也得低头说好。雷狮回想了一遍自己点头时的屈辱,忍不住用后槽牙狠狠地扯着泡泡糖,似乎那是安迷修,只要用力咀嚼就可以化成灰。

今天就是他和新搭档第一次对接的日子——不是正式上战场,而是模拟,非常重要的第一次磨合。

随着机甲设计的不断进化,机甲对驾驶员的连接要求越来越高。真正对战时,对接过程对速度的要求使得记忆共享的功能渐渐被淘汰,所以在第四代机甲中,第一次连接将是唯一一次能够到达对方记忆最深处的机会,也只有这次连接里找到足够多的信息,才会让对方更了解自己,以避免以后连接中出现迷失的情况。

离约定连接的时间越来越近,通讯仪也开始响个不停。雷狮知道那是丹尼尔打来的,心里不想接也就真的没接。他把泡泡糖吹吹一个泡泡再炸开,等通讯仪的声音彻底停下才终于慢条斯理把那套作战服展开,一件一件仔细地穿上。

等他抱着头盔走进连接室的时候,老古板死对头安迷修果然早就已经等在那里了。那家伙第一个看见了他,却板着脸并不和他打招呼,好像对别人那套春暖花开的样子一对上自己就会凋零似的。雷狮冷着脸也不理他,自觉屏蔽了隔离玻璃外丹尼尔关于时间观念的数落,面无表情地站上自己的位置,把头盔戴了上去。

“数据导入头盔。”

“数据中继凝胶正在分散到电子服中。”

 “我一点都不想进去你那个血腥狡猾的脑子。”安迷修终于开了口。

雷狮拿余光扫了他一眼,冷笑一声,回答道:“彼此彼此。”

“启动驾驶员连线协议。”

“正在连线。”

“正在进行驾驶员互联。”

“准备进行神经元对接。”

“驾驶员互连协议准备。”

数据传输即将开始,雷狮抓住最后几秒,目光灼灼地看向安迷修:“死在我脑子里吧。”

安迷修也瞪着他,立刻回嘴:“邪不胜正!”

“神经元连接已启动。”

“同步。”

雷狮闭上了眼。

 

耳边响起炮声。

雷狮觉得浑身轻飘飘的,左右踩了好几脚,这才终于找到一点踏在地面上的实感。他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身处废墟之中,身边的大楼摇摇欲坠,许多模糊的人影也四散而逃。熟悉的怪兽的嘶吼就在上空,雷狮抬起头,看见一只入侵者正站在大楼的中间,斧头一般的头顶已经被轰炸出了不少焦黑的破损处。

天上有数架战斗机轰鸣旋转,雷狮皱了皱眉,找了一圈,却并没有找到任何机甲的影子。他往前走了一步,不耐烦地踢开散落的沙石,皱着眉从地上捡起一张散落的报纸,报纸的最上方赫然写着2020年,地址是旧金山。

2020年,第一次怪兽入侵,他六岁。

那么安迷修应该是七岁。

雷狮把报纸扔下,开始搜寻起七岁孩子的身影。四散逃开的人越来越模糊,可见记忆已经因为太久远而不完整,雷狮因此循着建筑的清晰度一路追踪而去,拐过一个街区,终于在主道的一支岔路看到一个孩子的身影。

褐色的头发,满脸污渍,一个人蹲在破碎的水泥之中,薄荷色的眼睛里噙着泪水。

雷狮几乎一瞬间就笑了出来——他还从来没见这死板的家伙哭过。正义的脸上露出这样小小弱弱的表情真是很可怜,可怜到让人想冲上去踩一脚。雷狮想,要是有记忆摄像机就好了,一边想一边“啧啧啧”地弹舌头,盘算着等会出去之后怎么先发制人地嘲笑安迷修。

但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男孩的背后突然出现了一只触手,意外地纤弱,没有任何盔甲,是半透明的莹莹的蓝色,甚至还能看到里面神经和血管的模样。雷狮的历史一向是满分,但他确定自己不记得有任何一份文档记载过这样脆弱的入侵怪兽物种。他下意识想开口叫小安迷修快跑,但拿只触手却先他一步迅速地缠上了小安迷修的后颈。

小安迷修有一瞬间的失神,下一秒,一个穿着防弹服的男人从旁边冲了出来,一刀斩断了那根蓝色的触手,将小安迷修搂进了怀里。

雷狮认出那人正是放在安迷修床头柜上的相片里的男人,安迷修的师父,是个机械师,在几年前的海滨抵御时牺牲了性命。蓝色触手受到攻击后立刻化为透明消失了,接下来身处困境的小孩子被英勇大人拯救的戏码实在太老套,安迷修的哭声又陌生且吵,失了兴致的雷狮有点看不过,正想“切”出声,第一次记忆连接却就此迅速地中断脱离。

原本就摇摇欲坠的世界地动山摇,雷狮眨了眨眼,再站稳时视野已经回到了现实世界。模拟舱已经打开,隔着观察窗能看见丹尼尔和其他研究员正讨论着连接的数据配比。雷狮摘下头盔,转头看向安迷修,发现那家伙也一样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并不能猜出究竟看到了自己的哪一段记忆。

这样平静的眼睛和刚刚看到的蓄满泪水的样子并不能重合,但无论怎么说,倒还是冷着脸和握起的拳头更让人自在。安迷修绝对是个会保守别人秘密的人,但雷狮知道自己并不是。就算不会透露,能让安迷修紧张一下也好,所以他从位置上跳下来,趁着没人在看偷偷对安迷修做了个“我知道你的秘密”的口型,然后当着安迷修不确定却颇受羞辱的有趣表情,堂而皇之地大笑着走了出去。

 

 

R=2

 

机甲的内舱已经被彻底撕掉了一半,断线垂挂着,还未消除的来自另一端的刺痛席卷了所有神经,仿佛自己的胸腔也空了一半。安迷修闭上眼睛,心如死灰,等着自己也被那只丑陋的毒妇一起吞食,而怪兽的嘶吼声却在毒液喷出后戛然而止,一瞬间收拢为无法言喻的平静。

他说服自己说,“剧痛总是会迟一点被大脑接受”,所以又闭着眼等了一会儿,可是周围还是毫无动静,安静到可怕。

安迷修犹豫地重新睁开眼,震惊地发现破碎的机甲不见了,毒妇也不见踪影,眼前是熟悉的连接模拟室,甚至长久未见的丹尼尔也站在隔离窗外,踱来踱去不知正在烦恼什么。他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和平状况僵硬在原地,而模拟室的门似乎正要打破他的不知所措,被毫不温柔地一脚踹开。

雷狮从门外走了进来。

年轻的、锋利的雷狮,看起来刚成年,所以不会露出安静的表情,更不会一边呻吟一边流泪。安迷修几乎要被接二连三的震惊打垮,他看着那个久违的少年模样的雷狮走进来,对着自己挑衅地一瞥,然后毫无留恋地收回目光,跳上了他自己的位置。

这是什么?临死前的走马灯吗?

安迷修不知道了。但他震惊之余却觉得很好——人生最末端居然是有走马灯的,他们这些被科学送在最前面的人,终于也有了浪漫的一点不科学。他几乎贪婪地盯着失而复得的年轻爱人,盯得过分入神,以至于丹尼尔最后不得不通过话筒提醒他也站到自己的位置上去。

“数据导入头盔。”

“数据中继凝胶正在分散到电子服中。”

下一步是启动驾驶员连线协议。安迷修心里下意识地按着流程走下去,眼睛却始终忠诚地盯着雷狮。本来打算闭上眼等待连接的雷狮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皱着眉不明所以地看向他,慢慢做了个“好恶心”的口型。

……等等,记忆里有这一句话吗?

安迷修来不及细想,连接仪器就已经凑了上来。

“启动驾驶员连线协议。”

“正在连线。”

“正在进行驾驶员互联。”

“准备进行神经元对接。”

“驾驶员互连协议准备。”

“神经元连接已启动。”

“同步。”

 

大家看起来都很平静,只有安迷修觉得一切都稀里糊涂。

他在进入雷狮记忆的一瞬间无法克制地冒起一个念头:走马灯的存在可能也并不浪漫——让他重新看一遍自己的人生,看到那些该看到却没看到的,好带着悔意永远地沉睡而去,简直有如一个最恶毒的诅咒。

他在被毒妇攻击之前已经失去了雷狮,他的多年搭档,他的爱人,和他分享所有精神和情感的灵魂伴侣。这是斗士都该知道的最后的宿命,但在毒妇成功用毒液腐蚀掉雷狮那边的防护机甲时,安迷修除了分享而来的刻骨铭心的痛苦之外,曾有那么一瞬间,好像梦或者幻觉一样,看见雷狮对着毒妇即将落下的最后一击露出平静的神情,好像心驰神往。

然后他就失去了雷狮。

这记忆还是新鲜的,就在十分钟前,现在看来却好像只是梦一场。安迷修还想回忆一些细节来作证那些记忆真实性,可连上脊髓的数据连接却在此刻打通了两个大脑,强硬地打断了他。

和记忆里一模一样的场景再次出现:金丝雀一样生长在笼子里的小孩第一次遇到怪兽,失去双亲,并被搜救队带了回去。安迷修站在街道的拐角处,看见年幼的雷狮一个人站在道路的中央,似乎无所畏惧地仰视着怒吼的怪兽,拳头攥得紧紧的。

第一次看到这场景的时候,自己十九岁,讨厌雷狮,所以以为这不过是一个孩子被无法处理的危险恐吓到无法动弹的场景。这次安迷修不说话,像第一次一样沉默地等在角落,却忽然发觉,可能从那个时候开始,这家伙就一直不曾畏惧过什么东西。

说了无数遍的向往自由,可雷狮的自由究竟用什么标准来衡量的,安迷修至今也不知道。他不可抑制地有了一个令人绝望的念头:也许从最最开始,甚至连他自己都没察觉,雷狮就已经在内心深处,无法克制地迷恋着毁灭那一刻超脱一切的自由。

大概这就是诅咒。

安迷修忽然想冲过去,捂住雷狮的眼睛,让他不要去受来自虫洞另一端的蛊惑。但他没能够来得及,搜救队员先一步过去把雷狮用防护服罩了起来,而连接也和记忆里一样,在这时候彻底中断。

他回到了现实世界。

接下来雷狮就该过来嘲讽,对他做“我知道你的秘密”的口型,张牙舞爪,嚣张无比。当时愤恨不已的事,现在想来却珍贵得要命。安迷修睁开眼,转头去等雷狮的反应,可真的看见了,本该意气风发的雷狮却睁着眼瞪着他,脸上闪过好几种无法掩饰的复杂的情绪。

那样复杂,硬要归述的话,似乎只能用“来自一个少年的羞赧”一类的形容。

羞赧的雷狮从位置上跳了下来,突然揪着安迷修的领子把他甩到墙上,咬牙切齿地挥起了拳头。

“你的记忆里为什么会有那种画面!”

那张不可一世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些少年该有的表情,恐慌,震惊,不敢置信,什么都有。

“我,”他红着脸颊大喊道,“我怎么可能和你上床!”

 

 

R=3

 

雷狮抱着头盔一脚踹开了连接室的大门。

他已经预料过,安迷修的蠢脸肯定已经早就等在这里,表情臭得要死,就等着他来,然后不情不愿地上连接仪器。雷狮踹开门的时候,也的确如愿以偿地见到了安迷修的蠢脸——只不过表情并不臭,而是震惊地看着他,眼神好像一个中年男人被强行塞进了少年的躯壳。

“怎么又……”他小声说。

雷狮被安迷修这副样子弄懵了,连原本想好的找茬都忘记,只好皱着眉莫名其妙地上了仪器。他对着隔离窗对外面的丹尼尔比了一个准备就绪的手势,而反常的安迷修却更反常地不跟着站上他自己的位置,而是冲到雷狮的身边,握住了他的手。

“我有话对你说。”

在这之前,他们的皮肤接触都是带着拳风的,下去就是淤青,于是这样突然的握住手,威力竟堪比炸药。雷狮下意识甩开他,拳头不小心砸在头盔的一角,头盔立刻发出危险的警告声。

丹尼尔他们一愣,赶紧在话筒里问怎么了。雷狮索性也不再站好,直接抡起拳头问安迷修:“你发什么疯?”

“不是发疯。这个世界我已经经历两遍了,现在是第三遍!”

“……你在说什么?”

“我以为是走马灯,结果其实是掉进了轮回里。”安迷修情绪激动地又要凑过来,“每回都是你死了,雷狮,每回你都死了。”

这样连灵魂都破碎的眼神无论如何都不该出现在一个十九岁的少年身上,雷狮是真的有点被吓到了,一时不知该怎么回嘴,而丹尼尔他们也终于意识到了这次并非少年们以往幼稚的争吵,从控制室里冲了过来,七手八脚地把两个人拉开。

“你刚说谁死了?”

被拉住胳膊的雷狮突然暴起,对着安迷修的方向猛踹。

“呸,你才死了!谁信你啊!傻逼!”他叫嚣着。

 

 

R=4

 

第四次。

安迷修发现自己又在这个房间里,这个连接的模拟室,最初的起点。

痛苦经历了三遍,似乎也已经麻木。第三遍的时候安迷修终于接受了轮回的现实,他开始把这样诅咒一样的事当作一个机会,在毒妇事件的前一天突然请了双人假,开车带雷狮逃得远远的。有别的驾驶师替他们去死了,安迷修还没来得及思忖这么做是否道德,度假回来的雷狮就因为另一次任务、另一只怪兽再次牺牲了生命,而他只能在旁边看着,和前两次一模一样,眼睁睁被死亡腐蚀掉灵魂的一半,再等着另一半也一起死去。

就好像一个无法被打破的诅咒,结局永远是同一个。已经三次目睹恋人死去的安迷修等在安静的房间里,知道再过几秒,十八岁的雷狮就会踢开门走进来,手里抱着头盔,崭新又完整。

安迷修忽然觉得可悲,只要雷狮进来,他又将从头经历一遍,深爱一遍,在知道结局的前提下提心吊胆地倒计时,最后再不得不把挚爱拱手相让。

已经三次了,林林总总加起来四十年,垫上最初的十九岁,灵魂早已如六十岁那样苍老。安迷修虽然现在还在十九岁的躯壳里,却好像一个真正花甲的老人一样,疲于再动自己的手指,再去拯救一遍无法救起的命运。

然后他命中注定似的在自己放在一边的便服口袋里找到了一把枪,他的防身武器,师父留给他的成年礼物。

枪里有一颗子弹,带走自己刚好。丹尼尔还在焦头烂额地联系雷狮,安迷修于是叹了口气,闭着眼把枪举起来,轻轻地抵在自己下巴上。

枪响。

雷狮踢开了门。

 

可他没能逃开。

他又回来了。

 


R=N

 

雷狮抱着头盔一脚踹开了连接室的大门。

安迷修果然早就已经等在那里,冷着脸,眉毛微微蹙着,手指大概在嘴边比了个熟练的叼烟的姿势,却因为没有烟,又无可奈何地放了下去。

雷狮一愣。这样的安迷修真新鲜,好像热血都被磨平了,只剩下强大到可怕的执着,完全不像个少年该有的模样。热血笨蛋安迷修突然变成了这个调调,雷狮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犹豫地向前走进了一步,连早就想好的挑衅都没使。

“早啊。”靠在墙边的安迷修抬起头和他打招呼,带着微笑。

雷狮几乎觉得安迷修好像一个刚从战场上下来的战士,带着硝烟和真正的烟草的味道,还有经历过很多事的痕迹。他突然不自在起来,好像自己准备好的所有抵触在安迷修面前都非常幼稚似的,所以只能也装作为所谓的样子,答了一声“早”。

然后他们就这样古怪又客气地各自站上了自己的位置。

“数据导入头盔。”

“数据中继凝胶正在分散到电子服中。”

雷狮给自己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可安迷修却突然转头,用只有他们俩能听到的声音说:“等会不管看到什么,你都不要奇怪。我有事情要告诉你,不能急,得慢慢说,你在外面等我。”

什么?

雷狮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可安迷修没再开口,机械指令也继续响了下去。

“启动驾驶员连线协议。”

“正在连线。”

“正在进行驾驶员互联。”

“准备进行神经元对接。”

“驾驶员互连协议准备。”

“神经元连接已启动。”

“同步。”

 

雷狮很快明白了所谓“不要奇怪”是为了什么。

他所进入的并非一段完整的记忆,而是无数种记忆的断层拼接。他看见许多没见过的场景,弹吉他的安迷修,捧着玫瑰花的安迷修,脸红的安迷修,还有闭着眼近在咫尺的安迷修,醉酒的安迷修……

以及裸着的、流着汗的安迷修,身下躺着自己。

雷狮几乎要大喊“怎么可能”了,然而那些碎片仅仅是闪过一瞬就坍塌下去,最后只剩下一台破碎的机甲。他左右看了看,自己正站在属于安迷修的位置,以安迷修的视角看见身边看起来三十出头的自己,被毒液腐蚀了神经,却平静地仰着头,紧紧盯着记忆无法复原的漆黑色空洞。

记忆戛然而止。

雷狮震惊得说不出话,即使回到了现实,头盔自动弹开也还没有缓回劲。安迷修已经从另一侧跳下来了,他走过来,沉默无比地把雷狮从那个位置上扶了下来,温暖的手把雷狮僵硬的双手悄悄握住。

雷狮突然反手拽紧了安迷修的袖子。

“那是什么东西?”他的语气里忍不住带着被欺骗后的怒不可遏。

安迷修一顿。即使他低着头,用自己不羁的刘海挡着脸,雷狮也还是意外默契地察觉到了他在苦笑,好像已经看尽了所有沧桑历变。

然后他答道:“一个很长的,爱而不得的故事。”

 

“所以……每一次我都死了?”

“是啊,我已经试过了,不管什么办法,哪怕辞掉驾驶师的任务,做个普通人,你还是会死。”

“而你觉得这一切都和你小时候那次和幼虫的接触有关?”

“没错。”安迷修摸了摸后脑勺,“你……信我?”

雷狮挑眉:“难道我以前从来没信过?”

安迷修笑了。

“也不是。”

“那就随便吧。反正还有十年左右的时间,加上你之前查的资料,说不定这次就能终结了呢。”雷狮无所谓地拍了拍手,从他们临时找的角落里站起来,“不过我很好奇,既然你觉得我并不排斥死亡,为什么还要一遍一遍尝试救我?”

“也不是每次都尝试救你,有一回你没死成,我亲手把你送走的。”

“啊。”雷狮总觉得这个故事从一个昨天还是自己死对头的少年嘴里说出来怪怪的,但他还是评价说:“那你真有种。”

“然后我就自杀了。”安迷修耸了耸肩,把后续补全。

雷狮几乎要无语了。他和安迷修明明一星期要打三次架,恨不得每句话都剜在对方伤口上,现在突然告诉他安迷修之后这样深情地爱着他,还被定下了寿命的终点处,简直不能更诡异。他想着,我原来那样渴望死亡吗,问自己,得不到答案,所以只好先用沉默糊弄过去,转身要走。

却没料到突然被安迷修轻轻拉住了手指,像真正纯情的十八九岁的少年一样。

“你曾经对我说过,想拥有一艘船,在太平洋上航行。”被诅咒的少年在背后轻轻地说。

“真神经病,居然要在太平洋上航行,太平洋里不知道掺了多少怪兽的血,什么航行,明明是去找死吧。”

“但是我想,就算是要找归处,也该是我带你走,关那些丑八怪什么事啊。”

“你说对吧。”

 

雷狮回答不来。

 

他们花了十年,重新开始学习搭档,恋爱和上床。雷狮学得很认真,于是也像每一次一样,安迷修看着那双紫色的眼睛,对自己郑重地说,这一次,我一定,一定一定能救下他,买下一艘船,再一起去太平洋上航行。

他们的机甲名字叫雷霆,紫色的,和以往的每一次一样都是安迷修选的颜色,雷狮也没有异议。他们是完美拍档,他们是最多全胜记录的保持者,一切一如既往。

可十年期限也同样一如既往,迅速且沉重地到来了。

警报响起的时候,正懒着的雷狮敏捷地从床上弹了起来,开始往手上缠绷带。还穿着便服的安迷修看了眼日历,没和雷狮一样立刻换作战服,而是走过去,捉住雷狮的手腕,轻轻握在手里。

所以雷狮也一顿,抬起头,用比机甲喷漆漂亮得多的紫色眼睛看着安迷修。

“就是今天?”他问。

安迷修抿着嘴,慢慢地点了点头。

“……真快啊……”雷狮笑了一下,继续把自己作战服的拉链拉上,“好啊,那就走吧。”

 

和他以前每一次说的话都一模一样。

 

安迷修于是终于从自己的谎言里挣脱了出来,他对自己说,你救不了雷狮的,那么多次了,你只能看着他死去,但他却还是松开雷狮的手腕,扯出一个自己都知道很难看的微笑,说:“好啊,走吧。”

 

他们上了机甲,他们击打怪兽。安迷修记得所有怪兽的位置,他提醒着雷狮哪里将有进攻,哪有又有埋伏,雷狮沉默地听着他的话,把雷霆的拳头举起来,准备电磁炮,瞄准。

他们最终终止在母虫面前,那个怀里抱着蓝色幼虫的母虫,和当初袭击安迷修的那只非常相像。雷狮还没来得及吐槽就被毒液削掉了半边机甲,于是他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从一分钟前,连接着的神经就开始隐隐作痛,不再有任何斗志和提示,而仅仅充盈着满满的悲伤。

灼烧从机甲顺着连接器一直传导到了脊髓,雷狮在剧痛里停顿了一秒,趁着那只母虫第二次攻击前的几秒,突然用力扯断了连接着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输线,从机甲中挣脱出自己的躯壳,那副柔软又灵活的人类的肉体。

他抓着那些断了的线拼命把安迷修拽到身边,用力把牙磕在他的嘴角,然后大声喊:“我以前有没有这样做过?”

“……”

安迷修震惊的表情给了答案。

“所以不一样的!”

血从额头上落下来,雷狮却沐浴在血里放肆地笑着,继续喊道:

“下一次——”

 

他没能说完。

 

 

R=N+1

 

安迷修在痛楚之中睁开了眼睛。

模拟室依旧很安静,他十九岁,有一把枪,还有无尽的时间。他是个被诅咒的人,也是一个被所爱之人深爱着的人。他有无数种下一次,但也仅仅只有下一次。从头来过,什么都是一样的,时间,事件,呼吸,甚至死亡。

唯独那个人不一样,每次都不一样。

他偷偷笑了。毕竟那个人是他生命里唯一的惊艳和惊喜。

 

雷狮一脚踹开了门。

=================FIN================


评论(76)
热度(2300)
  1. 共43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绿萝卜呀红芹菜 | Powered by LOFTER